第三十三章、怪癖(1/ 2)
今年是一个十分反常的一年,就好像虽然时间还没到初夏,但已经比往年的盛夏天还要燥热。这样的天气,对於那些以体力活为生的穷苦人们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然而偏偏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劳力才更加值钱。於是为了那几分钱的额外收入,那些背负着上百斤麻袋的码头工人们,只能一边忍受着酷日的灼烧干着活,一边又咒骂着那些天天在自己的西洋小楼里面享受着各种降温手段的富家人们。
然而此时,在刘忻媛这个山城着名的女人房间里,却是同样的闷热,甚至会让人觉得反而是在酷日下反而还要清爽一点。
闷热,往往因为空气不流通导致。而此时刘忻媛不光没有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一些,反而还在大白天将房间的窗帘紧闭着。
窗帘紧闭,自然是有她的原因的。此时的确在她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那是一个她等了很久才出现的,身型瘦削而矫健的少女。只有她的出现,会让刘忻媛即使是汗如雨下也不会在意。
陈凤回来了,女人的心里也就踏实了。原本以她跟少女之间的悬殊身份,她不必对少女如此的躬亲。然而此时,少女带回来的,确是足以牵挂着她的内心,甚至是对生的希望的信息。既然陈凤出现在这里,就说明男人已经脱离了危险。
「自从上次我给小姐电话以後,我跟妹妹就带着爷搬到那个教堂去了。算起来,爷也在里面休息了大半个月了。」虽然漆黑不可方物,但陈凤语气中露出的一丝疲态,还是能让人猜到她此时的精神状态:「这几天,山城的局势有什麽变化吗?我们对山城动向的了解,就仅仅局限於王局出事的那一天。我是按照小姐的吩咐,走之前将这个事情告诉了爷,听了这个消息後,似乎也没有什麽反应,只是叫我多跟小姐了解下山城最近的动态。」
「嗯,在那以後,山城,尤其是家里也是一团鸡犬不宁。」刘忻媛将刘才奸淫钟琪未遂後自杀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陈凤,而没想到的是,对於这件事情,陈凤似乎是早有所料一样。
「其实是爷告诉我的,」少女说到:「爷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好像已经知道了刘才那边会有什麽事情要发生一样。在我走之前,爷特地让我给小姐带话说,如果刘才那里出现了什麽变故,叫小姐不要参与进去。以…」少女顿了顿,噗呲笑着说道:「爷担心以小姐的脾气,会招惹上更多的麻烦。」
「呸,他就会说我鲁莽。」女人虽然嘴上抱怨,但心头确是一送,拉着窗帘的一角抖了抖,让房间里的空气稍微能够通畅一些。「其实现在家里已经这样乌烟瘴气了,二哥已经得到了家里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因此就算是有刘才的绝笔,这件事情也是被三叔等人暗中扣下来的。」刘忻媛借着窗帘角落窜进来的光线,看了看风尘仆仆的陈凤,知道她定然又是为了赶路一夜没休息。
「现在家里到处都是三叔安排的人,我也不好让你一直在这里呆着。你先去城西的天源酒店开个房间,等我晚上来找你,有一件事情,我还在一直等着你回来跟我一起去做。」
「嗯,好,」陈凤顿了顿,又突然问道:「嗯,那刘才的事情,如果以後爷那边问起,我应该怎麽回答,毕竟…毕竟刘才的事情也可能跟她牵扯关系。」
陈凤所说的「她」,当然就是指林茵梦。关於我跟女人的关系,在刘忻媛跟陈凤姐妹之间,已经不是什麽秘密。然而林茵梦的存在,对於这两个对我用情至深的女人来说,无疑是一个禁语。
「这段时间,他有说起她的什麽事情吗?」刘忻媛沈默了很久,终於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少女摇了摇头:「爷这段时间里只跟我们说起了小姐,还经常说起。但是对林夫人,一直是只字未提。」
「我倒宁可他能够说出来。」刘忻媛当然知道,一个男人不提起一个女人,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去想那个女人。然而眼下,这件事情也没法过问了。女人虽然再没有问什麽,但其实心里却火急火燎的。眼看着陈凤独自离开了刘府,刘忻媛一下子就觉得好像是魂儿被带走了一样,心中暗怕这陈凤一走,就又断了她跟那边的音信。
於是当下,刘忻媛拿起了电话,天源酒店是她的地盘,她特地跟老板说一定要加派人手保护好陈凤的安全。虽然陈凤在山城的身份几乎无人知晓,但她毕竟是杜老板府上的人,而这个杜老板,跟自己的男人之间,终究还会有一番恩怨的的。
山水庄园之夜发生的那件对我算得上是奇耻大辱的事情,除了我跟林茵梦以外,这件事情本不为人知道。然而男人那段昏迷时间的呓语,却让几个照顾我的女人大致能猜到事情的发生。每当想起此时,刘忻媛就恨不得拿着枪把杜寅之跟雨筠的脑袋拧下来。然而这种想法,也只是她站在我的角度的揣测。换一个角度来说,刘忻媛甚至还有些感激这一对男女,如果他们不纠缠在一起,恐怕自己跟男人之间永远就是一个不可能。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的想法都跟刘忻媛此时一样,尤其是尚且不知道我从九死中逃生的林茵梦。这些天过去之後,她已经开始变得麻木了。冷寂多年的心,在那个夜晚被人一度点燃,然而此时,这一切却又变得冰冷了,甚至是比之前还要冰冷。
对於杜老板勾搭上那个男人的未婚妻的事情,林茵梦已经从开始的不屑,慢慢的变成了不甘。女人不甘的是,为什麽同样是打破了禁忌束缚的人,她能够体会到的快乐为何只是那麽短暂的一瞬间。甚至有些时候,女人会觉得自己成为了男人发泄自己心中怒火的泄欲品。
日复一日,这样的怀疑跟犹豫,终於让女人的内心开始比之前跟冷了。虽然偶尔也会想起那天夜里跟男人之间发生的关系,但是那种肉体冲击带来的原始刺激的感觉已经慢慢被她淡忘,此时独自坐在房间中发着呆的她虽然还是在想那个男人,但想的内容已经变成了最近围绕在男人身边的一系列纷繁的争斗了。
刘才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虽说刘才的身份只是一个管家,甚至於有的时候他的存在还会威胁到自己作为刘家大奶奶的影响力。但毕竟,他也是刘宪原身边最重要的人之一。面对他的死亡,林茵梦突然出现了一种强烈的兔死狐悲的感觉。
最近,他身边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三个她生命中十分重要的男人,都先後离开了人世。曾几何时,她甚至会觉得自己的命有问题,以至於每一个跟她产生关系的男人,最後都都得不到善终。然而偏偏,以她的身份,又不能对自己的内心产生丝毫的动摇,因为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这个刘家大奶奶去支撑着。
这个在山城盘踞了上百年的家族里,一切形势,都到了如同泰山压顶的地步。而有着同样情况的,还有江北医院的一个独立的病房。
这个病房很小,而且设施也很残破,只有比床上的床被,还算偏强干净。床被之下,包裹的是一具因为昏迷了数月而十分虚弱的身体。在医院的档案里,这个女孩叫王薇儿,但实际上,她的真名却叫凤薇薇。她是之前刘宪原遇害案中被杀死的山城着名银匠凤巧爷的女儿,也是整个案件中唯一的幸存者。
因为这个身份,所以在此之前,她曾经是警方在医院的重点保护对象。重症监护室外面,有警员24小时在轮流值班保护她的安全。然而,随着奖杯警察局正副局长的先後落马,这个小丫头的生命也变得无足轻重。於是在几天前,当医院再次管警方要看护费的时候,她也自然被转移到了这种价格最为便宜的看护室。缘分负责看护她的警员,自然也早不见了踪迹,只有一个懒洋洋的值班护士,每天定时照顾一下她的输液什麽的。
这个胖胖的护士,做事情的确很不上心。本来就在前一段时间里,她还是重症内科主任身边的红人,然而自从他死後,这个胖胖的护士也被「发配」到了这个地方。於是,心烦意乱的她,除了能保证凤薇薇生命安全以外,别的事情一点都没做,甚至於有的时候心情不好了,还会乘着换床单在少女的身上狠狠的掐两下。只有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青春的少女那苍白的肌肤上出现几道乌红的印记,护士才会产生一种变态的快感。
然而在今天,当她刚这样做的时候,她却突然惊呆了。惊呆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她正打算这麽做的时候,在自己的身边後,竟然就像是鬼一样出现了一个身影。虽然没有转过头,但她知道能出现在这里的要麽是巡查的医生,要麽就是警方的人。无论是这两者其中哪一个,倘若被他看到了自己的举动,自己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而更让她惊讶的,则是来自自己身下的病床。本不应该有任何动静的地方,此时却突然感受到一阵肢体挪动的感觉。而护士低头一看,身下的那个昏迷了几个月的少女,竟然正在慢慢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自从上次警察局来的那个老头子还有高主任给这个少女换了血之後,这个少女就几乎是瘫痪的状态。然而今天,这个少女不光动了,而且居然还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在模糊的眼神中,护士感受到一种很奇怪的情绪。这种情绪说不出来的怪异,似乎就像是这个少女刚从噩梦中醒来,却还不能清醒的面对整个世界一样。而此时在她的嘴边,也似乎在用微弱的语气呼唤着什麽。
小护士急忙把头凑了上去,她这样做当然是做给身後的人看的。而此时,她竟然听到了一个更加惊讶的字:「娘~」声音微弱,却又是在不断的重复。
江北医院的这个小病房里,突然,事情发生了重大的转机。
而同样,情况还在发生变化的,是此时陈凤的房间里。虽然想要让一整天没有休息的陈凤多睡一会儿,但刘忻媛还是忍不住在傍晚的时候推开了陈凤的房门。今天晚上的行动实在是太为重要了,因此除了自己身边跟了她多年年的两个枪手以外,她也就只能再算上陈凤一人了。
此时女人身上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黑色的女式贝雷帽也被压得很低。而在她的衣服里,其实身上不光藏了两把美式手枪以外,还有足足六个备用弹夹。因为就在昨天,她又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跟之前的那一封匿名信一样,出现的悄无声息。
上一次的匿名信,让她救下了身陷绝境的爱人。所以这一次的匿名信出现後,女人知道,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也要去五宝码头走一回。更何况,上一次男人就是在这里,险些跟周敬尧的小舅子一夥发生了摩擦。
风衣之下一身劲装的女人,终於让陈凤明白了为什麽刘忻媛被称为山城里的母豹子。就算空旷的五宝码头的空气中隐约弥散着一种让人窒息的硝烟气味,但此时女人的脸上还是出奇的坚毅跟镇静。这种表情,少女只是在山城夜宴发生之前的我的脸上看到过。
汽车缓缓停在了一块空地上,刘忻媛吩咐其他三人将手枪调整到了最顺手的位置後才下车,从汽车的後面打开了尾箱的盖子。而让人想不到的是,此时汽车後盖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被绳子反绑在了车厢里,嘴里也被塞上了一块抹布。虽然因为惊讶跟恐惧,眼泪跟鼻涕不断流淌的女人脸上脸装都花了,但身上的华贵的旗袍,还有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是显示出这个女人并不是一般的女子。
这已经是钟琪第二次来这地方了,第一次她来这里的时候,是在刘宪中的胁迫下来这里的。虽然後来才知道,男人是想让她来试药,但当时她尚且还可以以少奶奶的身份光鲜的出场。而等到第二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是被人五花大绑,就像是一个犯人一样从车厢里拖出来。
钟琪简直恨透了这里,更恨透了这里的每一个人。此时在她的内心,甚至是在盘算着如何在这些人喝的水里加上一些毒药。然而她也知道,她不敢碰刘家的这个小妹,这个女人发起狠来,就算是刘宪原还在都不敢惹。
「怎麽,我人带来了,东西呢?」刘忻媛看着面前的人影,虽然看不清楚对面的脸,但从对方手电中已经知道,对方就是自己要见的人。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跟自己相比,对方才算是真真意义上的单刀赴会。
「素闻刘小姐行事雷厉风行,巾帼不让须眉。这麽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男人的说法有些尖锐,甚至是有些女人的气息。刘忻媛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麽看上去这麽高大的一个人,说话竟然会细声细气的。不过很快,刘忻媛就接着手电的光认出来了这个人叫李昂,是如今蓉城警察局的副局长,也是跟张义起名的警察局的年轻高管。
「记得上次见到刘小姐的时候,还是在一年前的蓉城酒会上,」李昂的话,让刘忻媛想起当时就是因为受不了男人这种奇怪的说话声音而只是跟对方寒暄了两句而已。不由得暗中白了男人一眼。
「李局长不妨开门见山,你写信让我来这里,是什麽目的?」刘忻媛并不愿意跟多方多说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字。
「哦?写信?什麽写信?」李昂的反应有些奇怪,然而很快,他好像比女人先明白了其中原因,然後从自己的衣襟里拿出来了一个信封,里面是用同样的笔迹,给李昂写的一封信。信的内容是让他将前一次来蓉城时,从五宝码头得到的那种柳浩遗留下来的残余药物的化验报告带到这里来。
关於他的这份报告,是在张义出事以後,他手下那个叫老钱的验屍官暗中给到他的。自从山水庄园的风波过後,出於安全考虑,他先是回到了蓉城,直到昨天,当刚才那封书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才立即动身来到山城的。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书信指引他见的,竟然是并没有什麽刘府的刘大小姐,但这个刘小姐,又偏偏带来了上一次行动的关键人物钟琪。
「这麽说来,我们都是被一个人叫到了这里。」刘忻媛此时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而当想到了这一点之後,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跟眼前的男人都中了圈套。此时在他们的周围,说不定有不知道多少的枪手正在暗中瞄准着他们。
几乎如同本能,两人的手握上了腰袋中的手枪,而陈凤等人看到了他们的反应,也理解拔枪在手,小心的戒备着周围。
四周很幽静,幽静得让人可怕,却又感受不到一丝的杀气。然而越是这样,刘忻媛的内心越是不安,因为她知道,只有真正的高手,才懂得如何最好的隐藏自己的气息。
的确,今天晚上她就见到了这样的一个高手,这个人不是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有几米的地方时,这几个拥有一流射术的枪手,竟然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你是谁?」李昂急忙问道。
「这不重要,」说话的声音,竟然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声音:「我的身份有很多,名字也有很多。其中有几个名字,你们估计听说过,比如,山水庄园曾经的管家姜东阳,又比如,和平旅店长期租下202房间的客人柴中石。」众人终於看清来人的样子,从身形跟双眸来说,他竟然比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年轻。然而此时,在他年轻的脸上,却又有着一道很长的伤疤,似乎是被什麽东西烫伤的伤疤。
「是你将我们叫到这里来的?」李昂问道。
「当然,要不然,面对你们几个人手中的枪弹,我这样出现不是找死麽。」青年微微一笑说道。
「你到底是谁?」刘忻媛急迫的想要印证内心的想法:「之前的书信,是不是你给我写的?」如果男人说是,至少刘忻媛可以确定,对方是不希望看到张义死的,那样的话,手枪中的子弹倒至少不会往对方身上招呼。
「书信是谁写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上面的内容,也知道下一步需要告诉你们做什麽。」
「你…你是和衷社的人?」
「这很重要吗?」青年说完又笑了,好像他很喜欢对着人笑的一样。
「今天晚上,这里的空气似乎还不错,我心情也挺好。既然你们有兴趣,那我就跟你们聊聊吧。从那儿说起呢?…对了,就从这种周敬尧千方百计要搞到的迷幻药说起吧。」青年看了看早已经瘫软在地的钟琪,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六年了吧,刘小姐。你们刘家的那段往事,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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